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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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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扶玉就這麽在樂土住了下來。

樂土佛祖中也有許多女菩薩, 所以住個女子不算什麽特別的事情。

但對萬物生來說真的很不一樣。

他是整個樂土最擅交際的,每次有樂土必須要出面的事情,他總是被派出去的那個。

他常常在外行走, 居無定所,對所有見過他的人來說, 他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這是第一次,萬物生安定下來, 和另一個人朝夕相伴。

萬物生和謝清霄不一樣, 既然說了要保護她照顧她,就真的寸步不離, 是什麽事都不去做,日夜都在。

樂土有日夜, 也不會像萬丈淵那樣總是黑漆漆的。

溫暖的陽光下,扶玉站在銀杏樹邊等待, 等萬物生給她紮一個秋千架。

這種事情對一位樂土大佛師來說再簡單不過,輕易就能用法術完成。

但閑著也是閑著, 左右無事, 萬物生紮秋千架時就沒用法術。

他在一點點, 像個凡人那樣給她搭秋千。

扶玉就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等著,樂土的陽光明媚卻不曬人, 她曬著太陽從裏到外都舒適放松, 等待的時光也不顯得漫長, 一切都靜謐溫馨。

她雙手托腮, 目光在萬物生身上亂飄,一會兒看他的側臉, 一會兒看他忙碌的手,一會又去看他結實的背和弓起的肌肉。

他用力的時候, 垂感很好質地輕薄的袈裟會暴露他肩頸的肌肉線條,真的很有那種金剛怒目的壓迫感。

她有些被自己的聯想嚇到了,她居然幻想萬物生脫了袈裟是什麽樣子。

簡直瘋了,那可是菩薩。

“好了。”

萬物生的聲音響起,扶玉還沒調整好狀態,看過去的眼神充滿心虛。

“啊——我來了。”

她起身走到秋千旁邊,銀杏樹很高,秋千架吊得也就比較高,線垂得很長——線。

扶玉忽然有些頭疼,差點沒站住,萬物生及時托住了她,她靠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靜謐的檀香味,一點點緩了過來。

“怎麽了?”他低聲詢問,語氣關切。

他是男人。

扶玉忽然深刻意識到這一點。

被他抱著,對他身上肌肉起伏的線條感知更加敏銳,他溫和擔憂聲音就在耳邊,磁性低沈,令她耳朵麻痹,心跳如雷。

她倏地擡眸,看到他狐貍眼裏倒影自己的模樣。

春心浮動——她對著一位菩薩春心浮動。

太可怕了。

扶玉猛地掙開萬物生背過身去,心有餘悸地喘息。

萬物生看著自己空蕩蕩懷抱沒有出聲,將手臂緩緩放下,在扶玉呼吸平穩下來之後才再次開口:“可是哪裏不適?”

他直接略過了她所有的不對勁。

是真的沒看出來嗎?

扶玉說服自己回眸,仔細觀察他的臉。

大佛師總是情緒穩定,她還真是看不出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突然頭很疼。”扶玉如實回答,眼睫垂下來,“不過已經好了,沒事了。”

樂土四季如春,哪怕她是凡人之體,在這裏也不會因環境染病,那為何會頭疼。

“你坐下,貧僧幫你把脈看看。”

把脈。

扶玉楞了楞:“阿生還會把脈。”

萬物生已經挽起袖子,示意她坐在秋千上,他從容說道:“行走凡間時十分好奇凡間醫術,跟一位大夫學過一陣子。”

扶玉坐在秋千上,一手抓著秋千索,一手遞給他,因為下面沒桌子,她的手是懸空的,把脈需要靜靜感受一段時間,萬物生怕她一直架著手會累,就用另一手將她的手托住了。

是毫無阻隔的,兩人的手貼在一起。

明明不是牽手,也並無其他暧昧的意思,可這樣好的天氣,這樣好的陽光下,他們兩手交疊,中間沒了衣料做最後的阻礙,扶玉心中潦草淩亂,眼睛不受控制地定在他身上。

好像回到了樂土,就一直沒聞到過他身上有什麽酒氣。

眼前這位菩薩真是處處和她對佛的想象不太一樣。

他的手很溫暖,力道適中地托著她,她手腕一點都不累,只莫名的手指發燙。

她情不自禁地亂動,被萬物生睜開的眼睛鎖住,叮囑:“別動。”

扶玉立刻不敢再動。

萬物生便又沈下心閉目把脈。

他做什麽都很認真,給她一個凡人把脈也是一樣。

他明明可以用法術輕而易舉地將她檢查一個遍,卻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扶玉有些遲疑,她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麽,但就是心裏長草,怎麽都撫不平。

好在萬物生把脈的時間不長,很快就好了。

他放下手,袈裟的袖子垂下來,遮住了他白皙幹凈的手掌。

“身體康健,看不出什麽問題。”他認真道,“或許是我學藝不精,要再尋位醫仙幫你看看。”

扶玉趕忙道:“哪有那麽麻煩,應該只是一時的神經痛而已,我以前也經常會偏頭疼。”

“神經痛?”

萬物生發出疑問,扶玉有點不知怎麽解釋這個現代詞匯。

“就類似經脈抽筋了一樣,問題不大。”她低下頭來,兩手都抓住秋千,目光移到身前,手腕和掌心還因為他的觸碰而殘留熱度。

“阿生不用擔心我,我好著呢,不會有事。”

她又說了一句,就開始自己蕩秋千。

她蕩得不高,在古代,哪怕是樂土之中,可以尋樂的方式也非常有限,不過看看話本而已。

話本也都是那些扶玉不感興趣的佛家故事。

你總不能在樂土看那種十分狗血的男歡女愛話本對不對?

萬物生能想到給她搭秋千,她已經非常滿足了。

其實她也不會覺得無聊,大佛師每天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裏陪著她,她怎麽會覺得無聊?

這些日子她將杏子制成各種點心、冰飲給他嘗,也算是感謝對方的友情相助。

她每天都很有幹勁兒,也不知萬物生為何會覺得她無聊。

其實萬物生一點都沒覺得她無聊。

正是因為每日都看到她興致勃勃忙忙碌碌,他才會思索到底是什麽讓她可以這樣快樂。

萬物生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並不會覺得樂土無趣,但到了扶玉身上就會特別擔心這一點。

他好像不該有這樣的情緒。

總之不知怎麽的,這一日就忽然想著要給她搭一個秋千架。

從前在凡間常看到這樣的頑物,女子們小到孩童大到姑娘都喜歡玩。

完成之後看她坐在上面蕩,目光劃過她面上的笑容,萬物生心中莫名發熱。

他楞了一下,在扶玉的呼喚聲中回神。

“阿生你閃開些,我要蕩得更高!”

萬物生下意識照做,退開許多步。

站定之後再去看她,她蕩得越來越高,身上衣裙隨風飄揚,發絲發帶都跟著飛起來,像一只振翅的蝴蝶,隨時要飛出很遠一樣。

萬物生很擔心,忍不住張開手臂往前:“扶玉,你慢些,別摔了。”

扶玉笑出聲來,那種發自內心的高興很感染人,萬物生一個整日阿彌陀佛敲木魚的菩薩,因這清泠愉悅的笑聲又晃了晃神。

天氣實在太好了,微風拂面,扶玉蕩著秋千,感覺到自由。

好自由!

不自由毋寧死!

“怎麽會摔呢?”她十分信任地回過頭來,“就算我飛出去,阿生也一定會接住我的啊!”

萬物生緩緩睜大眼睛,看到扶玉真的脫了手,整個人在秋千蕩起最高的位置飛了出去。

他想,她故意這樣實在不應該,這是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他們到底男女授受不親,他是佛,她是女子,不該有過多親近的接觸。

可是她飛出去了。

像他想象中那樣,好像一只蝴蝶般飛出去了。

怎麽可以讓她飛走呢?

萬物生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在扶玉飛出去的第一時間閃身過去,將她準確穩當地攬入懷中。

扶玉重重撞入他的懷抱,軟綿綿的地方碰到他堅硬的肌肉,臉唰一下子紅了。

饒是如此,她還是很嘴硬,雙臂環著他的脖頸,硬著頭皮道:“你看,我就說你一定可以接住我吧。”

萬物生緩緩落地,看著懷裏的人擰起眉。

扶玉很少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總是表情溫和,仿佛什麽事情都不被放在眼中,不會被任何難題難倒的樣子。

現在這樣是怎麽了,生氣了嗎?

環著自己的手臂松開,扶玉腳落地,也不能再繼續抱著他。

她趕緊放開手,和他之間拉開距離,萬物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沒有說一個字。

扶玉不能再騙自己他沒什麽特別情緒,她不斷回想自己方才的行為,確實沖動又無腦,那是菩薩,真當是什麽可以隨她靠近的人嗎?

她自責地低下頭,揪著裙擺輕聲問:“你生氣了嗎?”

還是沒人回答。

她甚至都不敢看萬物生了。

一定是怪她了吧,或者他都要考慮不和她在一起,換別人來保護她了。

扶玉心裏莫名發酸,眼睛都紅了起來,萬物生在這個時候終於開口。

“下次不能再這樣。”

扶玉聞言怔了怔,迅速點頭,帶了些鼻音道:“是,都是我不對,我下次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不會再冒犯他,絕對不會了。

可萬物生卻緊接著道:“若你剛才真摔了怎麽辦?”

扶玉身子僵了僵。

萬物生繞到她面前,很認真地看著她說:“不能將自己的安危交到他人手中,哪怕這個人我是我也不行。”

沒什麽貧僧,只有“我”。

扶玉的發絲因為蕩秋千而有些淩亂,發帶掛在了發釵上,看起來有些狼狽。

萬物生順手幫她將發帶摘下來,表情嚴肅地問:“知道了嗎?”

扶玉慢吞吞地點頭:“知道了,我會記住的。”

因為她這個承諾,萬物生看起來面色緩和許多,又有些平時放松的模樣了。

可扶玉後面的話直接讓他再也無法淡定。

“所以……你沒怪我冒犯你,要你接住我,只是怕我出事才生氣,對嗎?”

字面上聽,這問題也沒那麽難回答,可看著扶玉那雙眼睛,萬物生忽然意識到什麽。

他渾身一震,退後幾步,腦海中好像又響起在假樂土之中世師佛對他的詛咒。

他轉過身去,想說什麽又最終什麽也沒說,身影消失在她面前。

扶玉只在他身上看出四個字:落荒而逃。

她嘴角有些上揚,可眉頭卻皺著,眼底有矛盾有自責。

有些事明知不應該卻很難控制。

可難控制也得控制。

她已經麻煩了別人,不能再害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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